那五個杯,與一段話

 

「2010陳遠家族之夜:The Normal」,終於在約五十位朋友的歡聚後,劃下了難忘的句點。衷心感謝顧美芬學姊、黃育歆學姊、魏龍達學長、連姿婷學姊和柯欣怡學姊,還有每一位出席「常態」的朋友!在當日為每位分享人所準備的小禮物是馬克杯(實在不成敬意!),分別印上幾位社會學家的照片和語錄,外加上主持人在結尾時的引用,共有以下六段文字。隨後並憑著回憶和潤飾附上當時的短評,在此供大家留念。I love each of you

 

 

第一杯:Karl Marx

 

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但是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理論要說服人,就能掌握群眾;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所謂徹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但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

Karl Marx,《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1843。

2010陳遠家族之夜:The Normal

 

短評:僅管在「蘇東波事件」之後,常有人幸災樂禍地質問馬克思主義是否已經死亡,但如此的談法沒有看清思想與現實的辯證關係。他是第一位清楚意識到社會理論和社會實踐密不可分之人,這使得社會理論本身就發揮著集體自驗預言的力量,也是我們在此所學習、所共享、並且在必要時審慎使用的,參與歷史的力量。

 

 

第二杯:Émile Durkheim

 

For what good is it to strive after a knowledge of reality if the knowledge we acquire cannot serve us in our lives?... Every means is an end, for to set the means in motion it requires an act of the will, just as it does to achieve the end for which it prepares the way.

Émile Durkheim, “The Rules of Sociological Method”, 1895.

2010陳遠家族之夜:The Normal

 

短評:科學不能僅是手段,而是必然內含其目的,兩者之間不可分割、也不該分割。既然社會科學鑲嵌於社會脈絡,最終如何能夠不回歸、又如何願意不回歸社會脈絡?這是任何想質疑道德科學者都必須回應的反擊。如果說,社會學人是那種雖活在現實性中、卻不斷試著伸展可能性之人,那麼,所謂的伸展可能性,涂爾幹說,永遠都有利他主義的準宗教成份,重點是要意識到這種成份。

 

 

第三杯:Max Weber

 

真正能讓人無限感動的,是一個成熟的人,真誠而全心地對後果感到責任,按照責任倫理行事,然後在某一情況來臨時說:「我再無旁顧;這就是我的立場」。這才是人性的極致表現,使人為之動容。只要我們的心尚未死,我們中間每一個人,都會在某時某刻,處身在這種情況中。

Max Weber,<政治作為一種志業>,1914。

2010陳遠家族之夜:The Normal

 

短評:這是我個人好感動的一段話。手段與目的,總是在韋伯的學術論述或歷史論述中難以兩全,卻在政治論述或倫理論述上終歸於一。目的與手段在政治家身上的合一,缺乏結構性的保證、沒有制度化的必然,乍看之下很不社會學;然而,若是補上「權力無所不在」、「人人都是社會學家」,那麼,不只是政治家、而是每一個人都會在權力戲局中,權衡著機關算盡和無怨無悔的比例,而讓我們心臟跳動著的,正是那比例。

 

 

第四杯:Pierre Bourdieu

 

科學人道主義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她拒絕將我們的生存一分為二,一半屬於科學的嚴密與精確,另一半則交給政治的狂想和激情;她致力於將各種理性的武器服務於寬宏大量的慈悲信念。

Pierre Bourdieu, 《實踐與反思》,1992。

2010陳遠家族之夜:The Normal

 

短評:相較於前面那位苦苦自抑的日耳曼大漢,只願意接受經過機關算盡之後的無怨無悔,布爾迪厄打從一開始就以無怨無悔之心做機關算盡之事。大學圍牆不可能是、也不應該是學術與政治的分隔線,唯有政治化的學術與學術化的政治,才能揭穿無目的的目的性與目的的無目的性的雙重陷阱。(口訣:高歡是胡化的漢人,宇文泰是漢化的胡人!)

 

 

第五杯:Jürgen Habermas

 

理想的言談情境不是一種經驗現象,也不完全是一種觀念建構,而是我們在參與理性討論之際不可或缺的相互假定。此一假定可能是(但不必然是)違背事實,但即使是違背事實,它在溝通過程的運作上,仍然是一個有作用的幻構。因此我認為理想的言談情境代表人類的一種期望、一種預示。

Jürgen Habermas, “Theories of Truth”, 1973

2010陳遠家族之夜:The Normal

 

短評:社會學對既定現實性的張力,可能是科學的對策、可能是實踐的對抗、可能是論述的對幹、可能是消費的對望、也可能是言談的對話,而哈柏瑪斯寄望於對話。他從沒有吹牛理想言談情境一定會實現,而是如康德為主體性奠定認識的條件一般,為主體間性奠定溝通的條件;他從沒有說理想言談情境不會有障礙,但只有釐清了什麼是理想,才能辨識如今的言談為何可以如此不理想。而他從未放棄理想。

 

 

結語:Frantz Fanon

 

由於我超越自己當下的此在,才瞭解到他者的存在是自然的實在,並且不只是自然的實在。假如我關閉了迴路,假如我使得雙向運動無法發生,我就把他者保持在他自己之中。更甚者,我就剝奪了他的自為的存在。這個把我丟回我自己的可怕圈子,要將它打破的唯一方法,就是透過中介和承認,重建他者的人的實在,那與自然實在不同的人的實在。不過他者必須進行相同的行動。

Frantz Fanon, 《黑皮膚,白面具》,1952。

 

短評:作為一位無可救藥的存在主義者,我的思考、我的信仰、我的生活,始終徘徊在自我與他者、隱遁與鬧區、權力與愛之間。但法農更早知道,自我的證成仰賴著他者的血淚;但重點不應只是證成,而是承認,只有來自一位健全而異己的他者的承認,才能使得自我真正擺脫了鏡像的幻覺,成全了本身之時也互相成全。至此之後,我的心結鬆開了。法農呢?看清了對話的願望、也看清了不對話的現實之後,即使被迫轉身對抗,他再也義無反顧。

 

    再會了,「常態」。讓我們期待,下一次的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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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owershutg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8) 人氣()